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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克俭:醉心之旅

来源:红网 编辑:杨桦 2018-12-29 15:59:0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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醉心之旅

——北疆印象之下篇

北疆最北的阿尔泰山脉,不仅对于我们来说,是个遥远的地方;对于以天山山脉为中心的新疆人来说,也是一个边远地区。

被誉为北疆美景之魂的三个景点,都藏在这里一个以前并不很出名的边境小县:布尔津。

一、五彩滩

也许,一行中,我是唯一第一次入疆的:每每离开一站,对下一站都茫茫然。

从天山北麓出发,沿准噶尔盆地西缘北驶,直奔阿尔泰山脉的行程中,有几位朋友显得甚为急迫。前车带路,见到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,没停;见到茫茫戈壁有狐狸出没,没停;见蓝天白云下无数的电力风车,也没停。对讲机一问,说是必须在晚九点前,赶到五彩滩看落日。

午间,在克拉玛依稍作休整。在被无边的油田磕头机所包围的"魔鬼城"观赏雅丹地貌时,我们只坐小火车,于埃及之漠似的沙岩风雕中匆匆一瞥;午餐也安排得尽可能简单便捷。主因还是:不误了到五彩滩看落日。

五彩滩的落日,成了我心头的悬念。

开始翻山了,车速明显慢下来。就在前面不远,有辆对向大货,冲破护栏,卡在路边。一只前轮已临渊高悬。

始见阿尔泰山,感觉与天山地貌迵然。植被少,或杂草丛中,满坡白石隐现,如卧虎藏龙;或寸草难见,满岩笞癣,尽显红斑绿锈。阿尔泰山,又名金山,金属矿产极其丰富。

渐次深入,又见草原,但沟壑深而草色黄。近布尔津,绿树多起来。到一转盘路口,路标箭头,竟分指五个不同方向:我们取道布尔津,再次加速。

车窗外,居然出现了与"赛江南"的伊犁相似的景色:路边,树影水光,交递晃过。不同的只是:水显得更清洌,树显得更多姿了。

堵车,只能耐心的等。

司机告诉我,并行的是布尔津河。河边大多是胡杨,所谓千年不死,千年不倒,千年不朽的胡杨。河滩上,有漂亮的戈壁石可捡。我笑着说,人的生命观太多样了:日本人欣赏樱花,感其瞬间的㶷烂;中国人赞赏胡杨,叹其历艰而不朽。谁更可取?石头也是:有人喜欢圆润,有人喜欢通透,有人喜欢多彩,有人喜欢沧桑。各花入各眼,美乎其妙,心性使然。

车动了。一脚油门,拐过去,五彩滩已在眼前。

这是一个L形的河湾,我们立足点,正在拐角处,一片开阔的山岩上。山岩似石似土似沙,沟壑起伏,丹如泼彩。沿其沟壑,左东右西,逶迤着一串木质的观景曲廊和高台。可俯瞰一条大河,由左奔来,转右远去。太阳已经偏西,但仍白得刺眼,斜照着拐角对岸浅滩上成片的胡杨林,浩浩渺渺,显得十分辽远。左边奔来的河中,有长岛如舟,两水分流,更显湍急;岛上树木,千姿百态,薄雾飘飞。右去的河上,有一线桥,淡远如梦,如对逝水的牵挂。

我们在如织的人流里,由东边观景台,依次转登西边观景台,象是追日而行。每转移一个方位,就向大河正面更挪近一点,愈见其阔。渐渐,我们看出了整个地貌的蹊跷:下面是水冲成形的丹霞地貌;上面是风蚀成形的雅丹地貌。两种地貌共生,乃千古奇观。

这时,阳光越来越温和。一抹夕辉,把红色的山岩,橙色的流沙,黄色的浅滩,绿色的远树;把每个游客的脸与背景的五彩斑斓,融为一体。长长的河流,闪着点点金光。夕阳,其实不是美在自己,而是美在他最后照耀的整个世界。

但人们追寻的却是夕阳。最西的观景台,人头涌动,长长短短的镜头,都对着落日,等待着其辉煌的谢幕。夕阳越来越红,越来越暗,悄然落下远山,把山头上点点风车,映成一排高昂的剪影。突然,落日从云缝中亮出几道暖心的射线,似含情脉脉,把每个送行的影子,都拉得很长很长。

这么多人都喜欢落日,其实镜头后的心情,并不一样。是仰其无尙的至尊?是赏其瞬间的瑰丽?还是感其殒落的悲壮?我不知道。其实,这都并不重要,因为明天,太阳会照常升起。

我只想对写下千古名句的大唐诗人说一句:时过境迁,我未能见"大漠孤烟直";江山依旧,我看到了"长河落日圆"!

乘兴回车,我蓦然回首,发现路边横一长匾,大字劲书:"额尔齐斯河",下面一排小字:"我国唯一由东往西流入北冰洋的河流"。

哦!刚才,到底是日惜流水,还是水送落日呢?

二、喀纳斯湖

"明天,喀纳斯的行程必须改。按大家拍五彩滩的磨蹭,喀纳斯湖一进肯定不行,非二进不可"。

到过喀纳斯的朋友强烈建议。

于是,夜宿布尔津,第二天一早便开路;取消了在布尔津市区的全部活动,争取正午赶到喀纳斯。尽管我对沿布尔津河,看胡杨林、捡戈壁石,还有点心痒。

到喀纳斯,放下行李,便进景区。成熟景区,又是只能选择骑马、徒步,或坐专线车。

沿途植被,可与那拉提草原媲美。但其明显的不同是:那拉提是广阔的草原上点缀错落的林木;这里是茂密的松林里掩映如茵的草甸。

山道弯弯,似与独库公路比险。而其最大的差别是:独库公路谷底的水顺着山流;这里好象都是山围着水转。

我想,人们说这里景色勾魂,恐怕主要就是指这一湾水了?车窗侧望,从树隙间,总是时不时闪出一点点粉绿。绿得象神奇的猫眼,一眨一眨的传情。

车上的广播在报着景点站名。显然,喀纳斯河在这山里有三道大湾:卧龙湾、月亮湾,神仙湾。每过一站,我们都会看到一湾静静流淌的河水。河水粉绿粉绿,似带忧郁的眼神。

据说,喀纳斯河与喀纳斯湖密不可分;据说,当地的孩子从小就听从父母的告诫:"不要上山去惊动喀纳斯湖,那是神的眼晴"。

游客却没有这些顾忌,源源不断地向上。同一方向,三条路:步道、骑道、车道,大家相互打着招呼。按计划,每到一站,我们便自我提醒:"不下,这里明天游,今天直接去喀纳斯湖"。

游艇排着队,一拨人下,一拨人上,几无间歇。

并无太多的惊喜。舱低窗矮:看到草木覆盖,石纹如褶的岸壁;看到绿得神秘,深不可测的湖水;看到游艇劈开的浪花掠过窗前。但,感觉不到湖的形貌。看着船内的视频介绍,知道了这是在海拔一千多公尺;知道了边上还有白湖和黑湖;知道喀纳斯湖面积四十五公里,深度达一千九百公尺;知道这里久传曾有湖怪出没,常把饮水的马匹拖入水中;知道所谓湖怪,可能只是种巨大的古老的红鱼。

细思极恐的惊异。

踏上湖岸,我想:还是要象本地人,有所敬畏,不惊动为好。然而,不惊动,我们来看什么?全世界更远的客人,来看什么?宁静和分享啊,如何兼得?

远离喧嚣的游艇,我们在湖畔漫步,心归于静。

一边是细沙如粉的浅滩,宛延曲致;一边是茂密的松林,阳光斑驳;中间,时见狂风暴雨吹倒的大树,有的根须朝天,有的皮连颈折。我看见有只花鼠,顺着倒松飞窜。

如果说天山的云杉,直耸如塔;这里的高松,更可谓亭亭如盖。西伯利亚落叶松与阿尔泰红松,鳞皮粗犷,高达数十米,每每三五株一组,姿态优美。间有一两棵白桦树穿插,劲挺而清秀。

湖之静与林之静,似有不同,一为平静,一为幽静,我们在两种静谧中四处拍照,捕捉着湖水和林木之间的光影变幻,尽情的享受着友谊之趣。不知不觉便走到白浪花花的湖河交汇处。

好一段物我两忘的闲散。

第二天起得较早,要赶着去看晨雾。

依旧是昨天上山的路线。突然,有人喊:"看,起雾了"。我忙看窗外。我坐靠山的一面,只见斜坡上,密林间,有晨光洒进一片空旷的草地:薄雾迷朦中,有个小木屋,屋前一匹白马,低头甩尾;屋后三五株瘦松,虬枝交错,树冠如云。雾渐浓,景愈朦,恍如童话世界。

再看对面车窗,车正驶入神仙湾:河湾里,雾在升腾,草丛,湿地,水面,树林,远山,层层叠叠,似有若无;阳光穿云射雾,欲透未透,仙境一般。

"我们下车吧,可遇不可求"。有人提议。

大家一涌而下。

按计划,我们要先登山顶的观鱼台,再下来徒步,从神仙湾走到月亮湾。计划哪有变化快。现在,大家的镜头都对着了现成的雾景:赶上不如撞上。

果然英明!当我们登上观鱼台时:云消雾散,晴空万里。

登观鱼台,要在昨天下车去坐游艇的转乘集散中心,由大巴改乘小巴。

继续登高的路更陡、更窄,小于九十度的急弯左一个右一个,连续不断。会车时,只能在会车点,一车等,一车行。行至车道最高点,车不能再上,还余一千零六十八级台阶的步道,必须走上去。

妻子恐高,且膝盖不适。

我说:"你就不上了吧"。她说:"不,都到这里了,我不能半途而废,顶上有什么不重要,重要的是登顶的过程"。

一路上去,草丛峭石,数十步一转,仍有不少的观景台。妻子对兴趣盎然的朋友们说:"你们照相吧,我在前面慢慢走,不拖后腿"。结果,"不怕慢,只怕站",我陪着她,竟最先登顶。妻子专门拍了张标有"1068"字样的台阶,以作留念。

站上观鱼台,八面来风。一览众山的全景,尽在眼底。湖,比下面看,更绿,绿得象一块随形的翡翠。

我说:"这么远,能观到鱼吗?"

有人说:"能。你看到下面的游艇没有?据说,红鱼有游艇那么大"。

湖面上两只鱼似的游艇,一前一后,拖出两条很长很长的浪尾,清晰得似乎浪花都看得見。这才显示出,那不是翡翠,是通透的水。

我感叹了一声:"真清晰"。

有人道:"清晰有什么好?起雾才好看咧!观鱼台和上来的一千多级台阶,就象浮在天上;下面,水雾不分,云山不辨,隐隐约约,仙境一样;尤其秋后,树林转红转黄,象打翻了染缸;遇上雨后日出,还有彩虹;听说,最好的时候,会泛起一片佛光"。

我笑着说:"水光潋滟晴方好,山色空濛雨亦奇。求最,不如随缘!"

心里一边想:刚才,我们不是就在下面遇上了很好的雾景?尤其那林中的高松白马,是我最喜欢的意境。如诗如画,如梦如幻。现在一闭目,还如在眼前。

三、禾木村

看来,这里都没有来过;除了司机,大家都一无所知。我更是无知到一听,差点混淆于与之风马牛不相及的漠河。

禾木离喀纳斯不远,是此行中,两个景点相距最近的;或者,可以说,禾木村本就是派生于喀纳斯的一个景点。听说,这个景点,是摄影爱好者发现的。

也是自带车只能停在景区外,进门换乘。这次我们是住景区内,带着行李,显得很不便。

车驶到一处工地似的地方,看来是个正在扩建的换乘集散中心。下车,见不远处有排人字顶小木屋,木栅栏围成院子,院门上有几个大字:"禾木山庄"。司机说是个四星级酒店,我们没订着。不住这,还得转乘。

第二次下车,象个公交站。拿着行李四处一望,感觉在看美国西部片,偏僻而荒凉。我们的司机兼导游说:不急,等下会有"大奔"来运行李。一辆带拖的土摩托"突突突"来了。司机帮着把行李箱往上一放,说:"走吧,想坐车的坐车,不想坐车的走路"。

大家都没转过神来,跟着摩托车走,有种风尘扑扑的感觉。

好在客栈不远,打个喷嚏就到了。也是木栅栏围个院子的一排小木屋,但破旧得多。我们是从后门进去的,谈不上什么格局:仓库、饭堂、客房,面对摆有茶桌椅的院落,一字排开。有的门板不大配套,歪着,关不严实。

大家似乎有点失落,或者,昨天从神仙湾到月亮湾的徒步太累?都不出声:有的整行李,有的休息。

我出来透气。

显然,这是个自然村落,远远近近,全是这种栅栏围着的人字顶木屋。隔小路的一家后院,更显破败:一只鹰和一群黑鸹在盘旋起落,不时站在一根长长的斜垮着的栅木上。我还从未见过这样成群低飞的大鸟。

从前门出去,过一路口,是条沙石大路,很宽,象是主干道。沿路同样的小木屋,挂着招牌,象临街的铺面,看着便多了几分生气;顺街走,前面有个院落,种着成片的格桑花,红橙蓝紫,心里色彩丰富起来。再往前走,眼前突然一亮:

迎面一座大桥,全木,桥口有门,半开着;桥下一条河,奔腾而过:水洌滩浅,波翻浪急,哗哗有声;滩边全是大小卵石,捡石的人点点落落;对面堤岸,茂密的白桦林如一面高墙:又白又直的树干,青绿转黄的枝叶,顶上衬着蓝天,夕阳下,金闪闪一片敞亮。

我发现有位朋友,不知什么时候,已捷足先登,站在桥下一块大卵石上拍照。

我们相视一笑,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惊喜。她手指上游说:"看,那里还有座桥"。

我马上返回客栈,妻子正和朋友们在院子里喝茶。我说:"不是一般的漂亮!"便拉着她,又从院后出去,绕向另一座桥。

这桥远看漂亮,走上去却马粪斑斑,可能是专用马道。观景,与那座桥似各异其趣:朝上游的来水看,河面更宽;中有浅滩出水,似无定形;滩上灌木丛生,卵石如洗;急流左冲右突,浪拖长尾,逆光闪耀。右岸,浅滩尤为舒展,水黑石白,更显其清,有人牵马饮水,上如剪影,下有倒影。

最美还是对岸的白桦林,齐刷刷昂首挺立,相信谁看着,都会为之一振。

妻子似乎也忘了马粪之所在,边拍照边过桥。我们钻进白桦林,拍了几处阳光入林和枝叶冲天的特写,又从下游那座桥,返回客栈。

妻子进门便笑着对房主说:"老板,你这院子里怎么不种点花呢?"

晚上,我们点了啤酒,感谢司机们的连日辛劳。司机说,景区正在整改,拆了不少搭建,有点乱。这个客栈也扒了几间,剩下木屋,全是老的。你看原木之间的缝隙,还是特制的草泥填塞,原汁原味。明天,能起早床的,可以去看日出,在河对岸的点将台。不要怕不知道怎么走,一大早会有很多人去,跟着走就是。

"早到什么时候?"有人问。

"可以六点出发,多穿点,冷"。

凌晨六点,约好要去的几位一一吱呀吱呀拉开木门。

天还黑,很静,有点冷。

有人边搓手边打趣:"都说到禾木晚上要起来看星星。我们这算是看到了"。

果然,天很大,满天星斗。

没有仼何其他声音。没关系,我们先走,反正知道怎么过桥。大家把手机上的电筒打开,萤火虫似地照着路,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,沙沙沙地过了桥。仍不见人,怎么走?远处似乎有了点灯光,马达声,由远而近,象是摩托,横过前面看不见的路,斜着上去,渐远,消失了。身后又有了灯光,二三点,象是跟我们同样的"萤火虫"。妻子对着夜空喊:"喂,请问,知道怎么走吗?"夜空荡着回应:"前面有条小溪,过桥直接上山,只有一条路"。正过溪桥,划破夜空,突然一声长嘶,吓得妻子握着我的手一紧。我说,是马。

上山的路,与登观鱼台的千级步道很象,好在"萤火虫"仅能照出脚下,只有陡,没有怕。后面一对年轻男女先后超过了我们。到转弯处,胖胖的男子,扶着栏杆,俯下腰,不动,喘息,又落到了我们后面。

木步道走完,天色微茫。

看得出眼前是个草原平台,朝着村落;边缘己踏出一条坚实的路,长长的弯向远方。路边有个女人,身边歪着辆摩托,前面摆一小桌,在卖热气腾腾的奶茶和鲜奶。我想,这应该就是刚才从我们前面掠过的那点灯光。

人源源不断地上来,越来越多。四处摆弄着三角架、相机和手机。

妻子去给每个朋友买了杯热奶,问:"请问知道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吗?"

"七点四十五",卖奶人肯定的回答。

"为什么导游告诉我们六点多呢?相差一个多小时"。

"不同的季节,时间不同,这要问当地人",对方笑了。

还有个把小时!

等待,总是漫长的。越等越冷。继续等,还是回去?也许每个人都在纠结。平台上,有人奔跑,有人跺脚,有人依偎,有人微颤,有人轻轻咳嗽,有人窃窃私语,大家频频把眼睛和镜头,转向东方。

东方起伏着两座山峰。我猜想,那座最高的,也许就是多国交界的友谊峰。从天边越来越醒目的亮度来看,太阳应该会从两峰之间的山窝里出来。

这时,一位头发斑白的摄影者突然说了句:"看来,今天没故事了",便开始收拾行头。

有点高深莫测。

我知道,昨晚从五彩滩落下,与即将在眼前升起的,是同一个生生不息的太阳。

我知道,迎接日出的心情,远没有追送落日那般复杂:无非是看光明的使者如何唤醒这个世界全新的一天。

但我无从得知,每个人的期盼。

终于,一抹绯红出现了,象害羞的脸。接着,毫无铺垫地,瞬间,太阳便光芒万丈地涌出了山窝。是那样的迅急:未见其形,惟见其光。

哦!有预见的失望。

没有风起云涌,没有彩霞似锦,甚至,没有太阳一露脸,那红得让人心跳的辉煌。

其实,太阳从不屑于自己的故事,有没有云捧霞随,她都照常升起,她的心思,全在她照耀的对象。

请回看山下的禾木古村吧:朝晖与晨雾交织,笼罩着木屋群一片片人字形的斜顶;笼罩着白桦林白而直的枝干和如云的绿叶;笼罩着禾木河宛转于木屋和白桦之间的一湾碧蓝。

在朝晖与晨雾之上,有炊烟袅袅升起。

当然,如果昨夜有雨,也许雾会更飘渺;如果经霜历秋,也许树会更斑斓;如果大雪封路,也许炊烟会更多情。

但这已经够了:生活不是拍一次性的影片,真美尽在不求其最的日常。

从平台上下来时,似乎一切都如梦初醒。晨光下,步道清晰;溪流亲切;小溪旁的白桦林,有匹温顺的白马,倒影在溪:想必,正是黑静中,那一鸣惊人者?为什么入梦的,总是神奇的白马?

过了带门的木桥,沿路几步一小摊,都是早点:红薯、油条、奶茶、鲜奶、烤羊肉串、煮牛杂汤,热气迷漫。

到处是行色悄悄,而又生机勃勃的景象。

早餐后,司机说:"我们下午走,上午还可以有两个选择:一,过河,到爱情峰。那里的树有点神奇,天然的,总是两棵一起,一棵松树一棵白桦。那里还有条河,很漂亮。问题是,没车,只能骑马或走路"。

我问:"骑马要多久?"

"个把小时"。

我知道几位女士肯定受不了,便说:"那太远了点,来去加游玩,时间不够"。

"第二,往村头走,很近,看红树林,全是白桦,比河边还多,山坡上的白桦与河边的白桦,不完全一样。问题是,树还未红,又没夕阳,不算最佳"。

大家一合计,心里都念着河边那一院子的格桑花,便说:"还是先拍格桑花吧,有时间再去红树林"。

这次不是路过,便端详起来:同样是木栅栏围着小木屋的院子,栅门上挂着两片木质招牌,每片一个大字:"桃"、"源"。也是家客栈。

走进去才发现:格桑花常见的最高过膝,这里居然盛开得高过了腰,高过了头。从花丛曲径穿行到后院,竟正临河岸,两岸相望,美不胜收。大家拍了一阵照,不禁又找回到前台:没想到是个颇有品味的咖啡吧。看了一下吧台上的名片,原来,这里与我们没订上的禾木山庄,是连锁。大家与女主人问问答答,一人点了一大杯咖啡。坐下来,有位朋友长舒了一口气,说:"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"。

我捧着咖啡,望着临河的窗。窗框如画框:上面吊了个小小的风铃,窗台玻璃杯里插着两朵小小的太阳花。外面,远处,最下面满是格桑花;然后是碧绿的河;然后是白卵石河滩;然后是直立的白桦树干;然后是金碧辉煌的枝叶;然后是蓝天白云。层层推远,我感到一种令人心醉的美。

我惦起了未能骑马去的爱情峰,想象起那里的小桥流水,那里一松一桦的神奇。我觉得那渺远的想象与眼前这画,非常一致;我觉得画外的景色与这室内的情趣,非常和谐;而这室内的优雅与这木屋外的原始感,竟也意外的协调。

外古内新、外粗内精、外观赏内舒适,这,是否可成禾木的未来?反过来,我又质疑自己的想法:会不会因求新而失古呢?

其实,所谓古村,自古在变。

这里的土著,图瓦人,有人说有印第安人基因;有人说从西伯利亚迁入;有人说是成吉思汗征服的族群;又有人说是成吉思汗西征时,留下后裔的繁衍。总之,肯定有过漫长而复杂的变异。

这里普遍的人字顶木屋,最古老的形态已无从考证。据传,俄国十月革命后,大批白俄贵族曾逃亡到这里,对这里的居住环境,作过大量改造,那座带门的木桥,就是他们所建。同时,也输入了他们不尽相同的许多生活习性。上世纪六十年代,中苏交恶,他们全部逃去了澳洲。

而今,又一股新潮涌入,图瓦人以其旧居,换取外来经营者丰富的租金,隐居到更僻静的山里去了。

变,永无定数。

不变的,唯有每天太阳从东方升起;唯有禾木河,从友谊峰的雪山来,年复一年的汇入喀纳斯河,汇入布尔津河,汇入额尔齐斯河,闯荡世界,西入北冰洋;惟有爱情峰的松桦共生,边界各国的鸡犬相闻,牛羊相迷,鹰雀互飞。

孰可变?孰不可变?如何变?颇费思量。

山坡上的白桦林与河边的白桦林果然有别。

饱经风霜的树干,睁大无数眼睛,望着古村上空如涌的白云和高飞的鹰,不知在想什么?

离开禾木村的时候,当我向来时的车站走去,我居然一改下车时的感觉,面对四处拆而未建的破败,预感古村正孕育着新的蜕变。

巨变在即,不知下次再来,会是怎样?

乘机离疆,我遥望窗外,九天三千多公里之所及,渐渐变成了一笔笔油画笔触似的色块。我深知:那每笔色块里,都有一片神奇的世界。

壮哉,祖国!美哉,北疆!

作者系 湖南省国资委原巡视员 朱克俭

来源:红网

编辑:杨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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